第二章古墓中吃人的壁画-《鬼不语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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索妮儿没听明白,她问张巨娃:“你刚说什么?”
张巨娃说:“姐呀,我哥说你长得和契丹女尸差不多,我说不可能,女尸咋能有你好看……”
索妮儿一听急了,揪住我的耳朵说:“你怎么拿我跟死人比?”
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气,忙把索妮儿的手掰开,对她说:“别信张巨娃胡言乱语,他准是把做梦的事当真了。”说完瞪了张巨娃一眼,又说:“黄金覆面之下才是契丹女尸的真容,你们敢不敢看?”
索妮儿说:“要不……别看了,死人的脸……能有啥好看?”
我说二老道交代过,这座辽墓里的陪葬品多不可数,不过真正的无价之宝,全在契丹女尸身上,别的不用动,只取女尸怀中所抱的玛瑙金盒、胸前佩戴的大串琥珀璎珞、脸上罩着的黄金覆面,这三样东西都了不得,尤其是黄金覆面,錾着细密精美的龙凤纹饰,更有契丹女尸生前的容貌轮廓,没有第二件东西比得过它。
索妮儿说:“二老道说得好听,为什么他自己不进古墓,从契丹女尸脸上摘这黄金覆面?”
张巨娃说:“我师傅他是真不敢来,他一进来准得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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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问张巨娃:“这是怎么句话?贼老道一进契丹古墓就会没命?”
张巨娃告诉我和索妮儿,二老道的祖师当年给这座辽墓看过风水,还指点了墓穴格局,但也立下过重誓,他和他的后人敢来盗挖此墓,必定死于非命。
我说你也是二老道的徒弟,你师傅怕死你就不怕?
张巨娃怔住了,惊道:“哎呀我哥,我真没想到还有这骨节!”
我问他:“二老道都教过你什么?”
张巨娃说:“那可多了,道长从头教过我,盗墓起源于黄河流域,在民间发展到后来,融入了东北二人转的技术特点,一般都是俩人干活……”
我一听就明白了,二老道那个损贼,根本没把张巨娃当徒弟,这种话也只有张巨娃才会相信。
张巨娃没开过眼,见到裹在契丹女尸身上的金珠宝玉,不由得起了贪心,怕字抛在了九霄云外,让我帮他照着亮,这就要动手取宝,他跪地给女尸磕了个头,说道:“小老妹儿,你死后留这老多好东西也没啥用,匀给我们几件,也是阴功不小,我这多有得罪了。”
张巨娃念叨了几句给自己壮胆的话,伸手想去取女尸身上的宝物,碍于尸床前隔着三具干尸,他身量虽高,胳膊长腿长,却也够不到那么远,只好先把干尸拽到旁边,灌进水银的死人外皮枯干,但格外沉重,张巨娃拖得十分吃力。
索妮儿提着马灯和猎枪,跟在我身后,我把二老道给的那柱香插到墓砖缝隙里,撑起蛇皮口袋,举着手电筒给张巨娃照亮,此刻古墓里通风的时间已久,手电筒和马灯照明范围扩大了些许,能看见女尸身后的墓墙上,同样绘有壁画,内容十分怪诞,让人难以理解。
契丹女尸身后的壁画中,上方是天狼夺月,占据了整幅壁画的一多半,圆月变成了黑色,而且大得兀突,让人毛骨悚然,好像多看一眼就会被它吸进去,左上角有一条形态凶残贪婪的巨狼,在古代中原地区的迷信观念中,将月蚀当做天狗吃月,辽国则认为是天狼夺月,两者并无太大分别,指的都是一回事,壁画下半部分却是一座大山,山腹墓穴中有彩绘木椁,椁身有锁链缠绕,木棺周围侍立几十个金俑,围着这座山,躺有许多面无表情的人,男女老少均有,不知是死是活,这一切,都在无比之大的黑月之下。
张巨娃只顾着摸金取宝,我和索妮儿的目光却让这壁画吸引,辽墓里的壁画多以写实为主,唯有这幅壁画的内容怪诞诡异,又绘在契丹女尸身后,显得非常重要。
我凝视良久,想不出这壁画是什么意思,委实在让人难以理解。
索妮儿自言自语道:“这壁画多像契丹女尸做的一个梦……”
我闻听此言,不由自主地一愣,觉得索妮儿这话说到点子上了,契丹女尸罩着黄金覆面侧卧在摩羯鱼床上,配以身后的壁画,正如同展现着墓主人生前的梦境,让人感到契丹女尸并没有死,只是在阴冷的墓穴中沉睡不醒,若说是梦,这个梦可也够离奇了。
我对索妮儿说:“没准真让你说对了,古代人迷信,以为梦能通灵,且是左右吉凶的征兆,契丹女尸生前是皇室贵族,又身具萨满神女这重身份,生前做了这样一个让她念念不忘的梦,这个梦有可能很重要,以至于在她死之前,还不忘吩咐族人把梦境画在古墓中。”
索妮儿望着壁画中的黑月不寒而栗:“这一定是个无解的噩梦……”
张巨娃说道:“哥呀,你俩别瞅那壁画了,死人做过的梦,跟咱有啥相干,帮我一把行不?”
我回过神来,只见张巨娃正伸着两手,哆哆嗦嗦地托起契丹女尸的头部,想要摘下挂在女尸脖颈上的琥珀璎珞,可他两手抱着契丹女尸的头,没法再摘那一大串琥珀璎珞。
我对张巨娃说:“契丹女尸是萨满神女辽国公主,你个穷光棍是什么出身,也敢抱她?”
张巨娃颤声道:“哎呀我哥,你可别吓唬我了,我这都快吓尿裤了,亏得我这趟出门带了两条裤子。”
我看张巨娃真是怕得狠了,只好不再看古墓里的壁画,先把手电筒关掉,别在腰后的皮带上,让索妮儿将马灯往前提一些,然后从女尸脖颈上摘下琥珀璎珞,感觉份量沉甸甸的,顺手放进蛇皮口袋里,心说:“便宜二老道那损贼了。”
张巨娃轻手轻脚地将女尸头部重新放在兽形石枕上,明知这是个死人,可一看那黄金覆面上诡异的反光,就觉得稍有惊动,契丹女尸会突然坐起来,所以大气也不敢出上一口。
取掉琥珀璎珞之后,接下来要摘女尸脸上的黄金覆面,我想象不出黄金面具下有怎样一张脸,死去千年之久的契丹女尸,是和墓室三个殉葬的侍从一样,灌注水银变成了满脸黑斑的干尸?还是依然保持着生前的容貌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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索妮儿以往听多了萨满神女的传说,一看我们要摘黄金面具,吓得捂住眼不敢看女尸的脸。
张巨娃说:“姐呀,你在后头可不能闭眼啊,万一你那猎枪搂走了火,一枪招呼到我和我哥身上,那我俩死得也太屈了。”
我告诉索妮儿不用怕,契丹女尸的脸,不会比墓室里三具殉葬干尸的脸更吓人了,按理说黄金覆面下应该仅是一具枯骨,莽古有倾国之貌,一定极爱惜自己的容颜,灌水银是能保持尸身不朽,可干尸和活人的样子相差太多,以往也只有殉葬的奴仆才用水银防腐,这古墓里又没有棺椁,契丹女尸已经死去千年,保存再好也只是一堆骸骨了,身上穿金罩玉裹了十几层敛袍,又以黄金面具罩脸,撑在尸床上显得还有人形轮廓,敛袍和覆面里头除了几根枯骨可能什么都没有了。
索妮儿却认为萨满神女莽古不是常人,至少看这契丹女尸的头发,仍是那么浓密乌黑,只是没了活人才有的光泽。
事到临头,张巨娃也没胆子取下女尸的黄金面具,他先伸手撸下几样金饰和琥珀柄银刀,递给我放进蛇皮口袋里,又将契丹女尸抱住金盒的手挪开,捧下那个嵌着玛瑙的金盒,这金盒有一尺多长。
我揭开看了一眼,盒子分为三层,头一层只装着几块刻有古符的兽骨。
索妮儿说:“我知道,这是莽古的噶啦哈。”
我听说在东北地区,姑娘们喜欢一种兽骨制成的玩物叫“嘎拉哈”,传到关内叫“羊拐”,关外是用猪膝盖骨制成,关内则以羊膝盖骨来做,但都不是这种的东西,这几块兽骨年代古老,表面光润如玉,又刻着犬形符文,各面有赤黑青白几种颜色,也许是萨满老教预测吉凶用的东西,金盒其余两层,分别装着玉璧和大如龙眼的明珠,我不知那玉璧价值几何,只看那珠子让马灯照得泛出异光,只怕灭掉马灯,凭着珠光也可以数清契丹女尸的头发,实再是非同小可,我想起瞎老义说过倒斗最忌讳贪心,凡事不能做绝,琥珀璎珞玉刀金匣皆是身外之物,取之无妨,至于黄金覆面和女尸头下的伏虎玉枕不拿也罢。
我正想叫张巨娃收手,忽听索妮儿说:“我瞅古墓里的壁画好像跟刚才不一样了!”
我掩上金盒放进蛇皮口袋,抬眼看向契丹女尸身后的壁画,盯得久了会觉得要被那轮黑月吸进去,可要说壁画在不知不觉间有变化,这我倒看不出来,反正那壁画中间只是黑乎乎的一个大片。
这时地上插的那柱香也快烧到头了,我本以为这柱香可以烧一个时辰,没成想至多能烧二十几分钟,我对张巨娃说:“差不多了,你要是不敢拿契丹女尸脸上的黄金面具,咱们就赶紧从古墓里出去了,这可不是留之地。”
张巨娃初时提心吊胆,等他接连从契丹女尸身上撸下几件金饰,一看没出什么事,贼胆更壮,拿一件是拿,拿两件是拿,全拿了也是拿,当取不取,过后莫悔,想来想去,他还是要摘契丹女尸头上的黄金覆面。黄金覆面后头有玉搭扣,张巨娃用手揽住契丹女尸的头,解开缠在发髻中的玉扣,粗手笨脚忙得满头是汗,解了好几次才解开,此刻地上那柱香早也烧尽了。
我不明白二老道为何非让我们在香灭前离开古墓,但这让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,扯着张巨娃说:“别拿黄金覆面了,快走!”
张巨娃还舍不得撒手,那黄金面具已经被他揭掉了。我和索妮儿站在张巨娃身后,仅有一盏马灯照明,看不到契丹女尸的脸,也不知张巨娃看见了什么,黑暗中只听他叫了声:“哎呀我的哥呀,吓死我了!”惊呼声中,他如触蛇蝎般闪到一旁。
晃动不定的马灯光影下,我和索妮儿看到了契丹女尸的面容,这个被人们说成有倾国之色的萨满神女,在黄金面具下却只有一张枯树皮似的脸,深陷的两眼和嘴部像三个黑窟窿,如同壁画上的黑月一样可怖。
契丹女尸也许在生前受到那个噩梦的纠缠,死得格外痛苦,难怪把张巨娃吓得不轻,我看在眼里,也感到头发根子直竖,口中对张巨娃说:“让你别摘女尸脸上的面具你非要摘,把自己吓着了不是?”可侧过头一看,刚才躲到一旁的张巨娃却不在那,他如果逃出墓室,我不会听不到脚步声,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在一瞬间突然消失?
索妮儿骇然道:“人呢?撩了?”
东北话说“撩了”,是说跑了的意思,我觉得张巨娃不可能撩得那么快,不知怎样作答,只好摸出手电筒照过去找人,猛然发现张巨娃让古墓里的壁画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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